巴陵早秋，寄荆州崔司马、吏部阎功曹舍人
御定全唐詩
贾至
谪居潇湘渚，再见洞庭秋。极目连江汉，西南浸斗牛。
滔滔荡云梦，澹澹摇巴丘。旷如临渤澥，窅疑造瀛洲。
君山丽中波，苍翠长夜浮。帝子去永久，楚词尚悲秋。
我同长沙行，时事加百忧。登高望旧国，胡马满东周。
宛叶遍蓬蒿，樊邓无良畴。独攀青枫树，泪洒沧江流。
故人西掖寮，同扈岐阳搜。差池尽三黜，蹭蹬各南州。
相去虽地接，不得从之游。耿耿云阳台，迢迢王粲楼。
跂予暮霞里，谁谓无轻舟。
### 简要说明
这首诗是贾至被贬谪期间所作，诗人先描绘了巴陵早秋的壮丽景色，后抒发了自己被贬的忧愁、对时事的担忧以及对友人的思念之情，表达了诗人在乱世中孤独、悲愤的心境。
### 逐句注释
- “谪居潇湘渚，再见洞庭秋”：
- **字词**：“谪居”，被贬官后居住；“渚”，水中的小块陆地。
- **句意**：被贬后居住在潇湘的小洲上，又一次见到了洞庭湖的秋天。
- “极目连江汉，西南浸斗牛”：
- **字词**：“极目”，用尽目力远望；“江汉”，长江和汉水；“浸”，浸润、笼罩；“斗牛”，星宿名，即斗宿和牛宿。
- **句意**：极目远望，洞庭湖连着长江和汉水，其西南方向的湖水仿佛浸润着斗宿和牛宿。
- “滔滔荡云梦，澹澹摇巴丘”：
- **字词**：“滔滔”，水流浩荡的样子；“云梦”，古代泽薮名，在湖北、湖南两省境内；“澹澹”，水波荡漾的样子；“巴丘”，山名，在今湖南岳阳。
- **句意**：湖水滔滔，仿佛摇荡着云梦泽；水波荡漾，似乎在摇晃着巴丘山。
- “旷如临渤澥，窅疑造瀛洲”：
- **字词**：“旷”，开阔；“渤澥”，即渤海；“窅”，深远；“瀛洲”，传说中的海上仙山。
- **句意**：眼前景象开阔得如同面临渤海，又深远得让人怀疑到了瀛洲仙山。
- “君山丽中波，苍翠长夜浮”：
- **字词**：“君山”，在洞庭湖湖心；“丽”，秀丽。
- **句意**：君山秀丽地矗立在湖水之中，苍翠的山色仿佛整夜都漂浮在水面上。
- “帝子去永久，楚词尚悲秋”：
- **字词**：“帝子”，指尧的女儿娥皇、女英，相传她们为舜的妃子，舜死后，她们投湘水而死；“楚词”，战国时期屈原等人的作品，多有悲秋的情感。
- **句意**：帝子离去已经很久了，但楚辞中仍然充满了悲秋的情感。
- “我同长沙行，时事加百忧”：
- **字词**：“长沙行”，指汉代贾谊被贬为长沙王太傅之事；“时事”，当时的社会局势。
- **句意**：我如同贾谊被贬长沙一样，又加上对时事的忧虑，心中充满了忧愁。
- “登高望旧国，胡马满东周”：
- **字词**：“旧国”，指长安；“胡马”，指安史之乱中叛军的骑兵；“东周”，指洛阳一带。
- **句意**：登高远望长安，只见叛军的骑兵布满了洛阳一带。
- “宛叶遍蓬蒿，樊邓无良畴”：
- **字词**：“宛叶”，地名，在今河南南阳一带；“蓬蒿”，野草；“樊邓”，地名，在今湖北襄樊、河南邓州一带；“良畴”，良田。
- **句意**：宛叶一带到处长满了野草，樊邓地区也没有了良田。
- “独攀青枫树，泪洒沧江流”：
- **字词**：“青枫树”，秋天叶子变红，常象征着忧愁；“沧江”，指江水。
- **句意**：独自攀着青枫树，泪水洒落在江水中。
- “故人西掖寮，同扈岐阳搜”：
- **字词**：“故人”，指崔司马和阎功曹舍人；“西掖”，中书省的别称；“寮”，同“僚”，同僚；“扈”，随从；“岐阳搜”，指皇帝在岐阳的狩猎活动。
- **句意**：我的故人们是中书省的同僚，曾经一同随从皇帝在岐阳狩猎。
- “差池尽三黜，蹭蹬各南州”：
- **字词**：“差池”，差错，这里指命运不顺；“三黜”，多次被贬官；“蹭蹬”，困顿、失意；“南州”，南方的州郡。
- **句意**：我们命运不佳，都多次被贬官，困顿失意地各自来到南方的州郡。
- “相去虽地接，不得从之游”：
- **字词**：“相去”，彼此距离；“从之游”，和他们一起游玩。
- **句意**：我们彼此虽然地域相连，但却不能和他们一起游玩。
- “耿耿云阳台，迢迢王粲楼”：
- **字词**：“耿耿”，明亮的样子；“云阳台”，传说中楚王与神女幽会的地方，这里代指崔司马所在之地；“迢迢”，遥远的样子；“王粲楼”，在荆州，这里代指阎功曹舍人所在之地。
- **句意**：云阳台明亮可见，王粲楼却显得那么遥远。
- “跂予暮霞里，谁谓无轻舟”：
- **字词**：“跂予”，踮起脚尖；“谁谓”，谁说。
- **句意**：我在暮霞中踮起脚尖远望，谁说没有轻快的小船可以去与友人相聚呢。
### 现代译文
被贬后居住在潇湘的小洲上，
又一次见到了洞庭湖的早秋。
极目远望，湖水连着江汉，
西南方向浸润着斗宿和牛宿。
湖水滔滔摇荡着云梦大泽，
水波荡漾摇晃着巴丘山头。
眼前开阔如面临浩瀚渤海，
深远得让人疑到瀛洲仙丘。
君山秀丽地立在湖水中央，
苍翠山色仿佛整夜水中浮。
帝子离去已经是那么久远，
楚辞里依然有着悲秋哀愁。
我如同贾谊被贬到了长沙，
时事艰难又添了无尽忧愁。
登高远望那昔日的国都啊，
叛军骑兵布满了洛阳四周。
宛叶之地到处长满了野草，
樊邓地区不见那肥沃田畴。
独自攀着那棵青枫的树啊，
伤心泪水洒落在滚滚江流。
我的故人们本是中书同僚，
曾一同随从皇帝岐阳狩猎。
命运不佳都多次被贬官啊，
困顿失意各自来到了南州。
我们虽然地域上彼此相连，
却不能和他们一起去同游。
云阳台明亮却显得那么远，
王粲楼遥不可及在那一头。
我在暮霞中踮起脚尖远望，
谁说没有轻舟能与友聚首。
### 创作背景
贾至生活在唐朝由盛转衰的时期，安史之乱爆发后，他经历了政治上的起伏与动荡。这首诗具体创作时间虽难以精确确定，但大致是他被贬谪到巴陵（今湖南岳阳）之后。当时国家局势动荡不安，叛军肆虐，百姓生活困苦，贾至自身也仕途不顺，被贬异地，心中充满了对国家命运的忧虑和个人遭遇的悲愤，于是写下此诗寄给友人，抒发自己的情感。
### 艺术赏析
- **表现手法**：
- **借景抒情**：诗的前半部分描绘了巴陵早秋洞庭湖的壮丽景色，如“极目连江汉，西南浸斗牛”“滔滔荡云梦，澹澹摇巴丘”等句，通过宏大的自然景观，既展现了洞庭湖的浩瀚气势，又为后文抒发情感奠定了雄浑的基调。而后文则借景抒发了自己被贬的忧愁和对时事的担忧，如“独攀青枫树，泪洒沧江流”，借青枫树和江水表达了自己的哀伤。
- **用典**：诗中多处运用典故，如“我同长沙行”，以贾谊被贬长沙自比，形象地表达了自己被贬的遭遇和内心的愤懑；“帝子去永久，楚词尚悲秋”，借用帝子和楚辞的典故，增添了诗歌的文化内涵和悲秋的情感氛围。
- **语言特色**：语言雄浑壮阔，如描绘洞庭湖景色的诗句，用词大气磅礴，生动地展现了大自然的宏伟景象。同时，又不乏细腻的情感表达，如“独攀青枫树，泪洒沧江流”，以细腻的笔触写出了诗人的孤独与哀伤。
- **意境营造**：诗歌营造了一种雄浑壮阔又充满哀愁的意境。前半部分对洞庭湖景色的描写，营造出一种开阔、宏大的意境，而后半部分对时事的感慨和对友人的思念，又使这种意境中充满了忧愁和哀伤。景与情相互交融，使整首诗的意境更加深沉、厚重，让读者深刻感受到诗人在乱世中的复杂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