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微之登高斋三首 其二

唐宋诗

王安石

六朝人物随烟埃，金舆玉几安在哉。 钟山石城已寂寞，祇见江水云端来。 百年故老有存者，尚忆世宗初伐淮。 魏王兵马接踵出，旗纛千里相搪挨。 当时谋臣非不众，上国拔取多陪台。 龙腾九天跨四海，一水欲阻为可咍。 降王北归楼殿坼，弃屋尚锁残金堆。 神灵变化自真主，将帅何力求公台。 山川清明草木静，天地不复屯云雷。 使君登高访古昔，伤此陈迹聊持杯。 因留嘉客坐披写，酃渌笑语倾如簁。 酒酣重惜功业晚，老矣万卷徒兼该。 攒峰列壑动归兴，忧端落笔何崔嵬。 余年无欢易感激，亦愧庄叟能安排。 青灯明灭照不寐，但把君诗阖且开。

### 简要说明 这首诗是王安石和王微之《登高斋》的唱和之作。诗中先感慨六朝人物消逝，接着回顾世宗伐淮的历史，展现当年的战争场景与兴衰变化，后写与友人登高饮酒，抒发功业未就的感慨以及对时光流逝的忧伤，表达了诗人复杂的心境。 ### 逐句注释 - “六朝人物随尘埃，金舆玉几安在哉”： - **字词**：“六朝”，指三国吴、东晋、南朝宋、齐、梁、陈，都建都于建康（今江苏南京）；“金舆玉几”，帝王乘坐的车舆和用的几案，代指帝王的尊贵器物。 - **句意**：六朝的人物都已随尘埃消逝，当年帝王的金舆玉几如今在哪里呢。 - “钟山石城已寂寞，只见江水云端来”： - **字词**：“钟山”，即紫金山，在今江苏南京；“石城”，即石头城，故址在今南京清凉山一带。 - **句意**：钟山和石城如今已寂静落寞，只看见江水从云端滚滚而来。 - “百年故老有存者，尚忆世宗初伐淮”： - **字词**：“百年故老”，指经历了较长时间还在世的老人；“世宗”，指后周世宗柴荣。 - **句意**：还有经历过百年的老人在世，他们还记得周世宗当初征伐淮南的事情。 - “魏王兵马接踵出，旗纛千里相搪挨”： - **字词**：“魏王”，指后周时期的将领；“旗纛（dào）”，旗帜。 - **句意**：魏王的兵马接连不断地出发，千里之内旗帜相互拥挤。 - “当时谋臣非不众，上国拔取多陪台”： - **字词**：“上国”，指中原地区的王朝；“陪台”，奴仆，这里指地位低微的人。 - **句意**：当时的谋臣并不少，但从中选拔出来效力的大多是地位低微的人。 - “龙腾九天跨四海，一水欲阻为可咍”： - **字词**：“龙腾九天跨四海”，比喻帝王的气势和功业；“咍（hāi）”，嗤笑。 - **句意**：帝王如龙腾九天跨越四海，一条江水想要阻挡他，实在可笑。 - “降王北归楼殿坼，弃屋尚锁残金堆”： - **字词**：“降王”，指被打败投降的君主；“坼（chè）”，裂开，这里指毁坏。 - **句意**：投降的君主被押往北方，宫殿楼阁都已毁坏，废弃的房屋里还锁着残留的金堆。 - “神灵变化自真主，将帅何力求公台”： - **字词**：“真主”，指帝王；“公台”，三公之位，这里指高位。 - **句意**：神灵般的变化都源于真正的帝王，将帅们何必苦苦追求高位呢。 - “山川清明草木静，天地不复屯云雷”： - **字词**：“屯云雷”，象征动荡不安的局势。 - **句意**：山川清明，草木寂静，天地间不再有动荡不安的局势。 - “使君登高访古昔，伤此陈迹聊持杯”： - **字词**：“使君”，对州郡长官的尊称，这里指王微之。 - **句意**：您登高寻访古代遗迹，感伤这些陈迹，姑且举杯饮酒。 - “因留嘉客坐披写，酃渌笑语倾如簁”： - **字词**：“嘉客”，指作者自己；“酃渌（línɡ lù）”，古代美酒名；“簁（shāi）”，筛子。 - **句意**：于是留下我这个客人坐下畅谈，美酒如筛般畅快地倾倒，大家欢声笑语。 - “酒酣重惜功业晚，老矣万卷徒兼该”： - **字词**：“兼该”，兼备，指学识渊博。 - **句意**：酒喝到畅快时，更惋惜自己功业成就得太晚，老了虽然读了万卷书却没有多大用处。 - “攒峰列壑动归兴，忧端落笔何崔嵬”： - **字词**：“攒峰列壑”，聚集的山峰和排列的沟壑；“崔嵬”，高耸的样子，这里形容忧愁深重。 - **句意**：眼前聚集的山峰和排列的沟壑引发了我的归乡之情，忧愁落笔时是如此深重。 - “余年无欢易感激，亦愧庄叟能安排”： - **字词**：“庄叟”，指庄子。 - **句意**：晚年没有多少欢乐，容易感慨激动，也惭愧自己不如庄子能坦然地安排人生。 - “青灯明灭照不寐，但把君诗阖且开”： - **字词**：“阖”，关闭。 - **句意**：青灯忽明忽暗照着我难以入睡，只是把您的诗翻来覆去地看。 ### 现代译文 六朝的人物都已随尘埃消逝， 当年帝王的金舆玉几哪里还在。 钟山和石城如今一片寂静， 只见江水从云端滚滚涌来。 还有历经百年的老人在世， 还记得周世宗当初征伐淮南。 魏王的兵马接连不断出发， 千里之内旗帜相互拥挤挨排。 当时谋臣众多并不缺少， 选拔出来的多是地位低微之人。 帝王如龙腾九天跨越四海， 一条江水想阻挡实在可笑。 投降的君主被押往北方， 宫殿毁坏，废屋锁着残金。 神灵变化源于真正的帝王， 将帅何必苦苦追求高位。 山川清明，草木寂静， 天地不再有动荡的局势。 您登高寻访古代遗迹， 感伤陈迹姑且举杯饮酒。 于是留下我坐下畅谈， 美酒倾如筛，欢声笑语。 酒酣时更惋惜功业成就晚， 老了读万卷书也没多大用。 眼前峰壑引发归乡之情， 忧愁落笔时如此深重。 晚年无欢容易感慨激动， 惭愧不如庄子能坦然安排人生。 青灯忽明忽暗照我难入睡， 只是把您的诗翻来覆去看。 ### 创作背景 这首诗创作于王安石晚年。当时他经历了变法的起落，政治生涯充满波折。王微之写了《登高斋》诗，王安石便写了这组和诗。诗中回顾历史，既是对历史兴衰的感慨，也蕴含着他对自己政治经历的反思，以及对时光流逝、功业未竟的无奈与忧愁。 ### 艺术赏析 - **表现手法**： - **借古讽今**：诗中先写六朝的兴衰，又回顾周世宗伐淮的历史，通过这些历史事件的描写，影射出当时社会的一些问题，也含蓄地表达了自己对政治的看法。 - **情景交融**：前半部分描绘历史场景，后半部分写与友人登高饮酒、感慨自身，将历史的沧桑感与个人的情感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如“攒峰列壑动归兴，忧端落笔何崔嵬”，眼前的山水之景引发了诗人的归乡之情和忧愁，景中含情。 - **语言特色**：语言古朴苍劲，用词精准。如“钟山石城已寂寞”中的“寂寞”一词，生动地描绘出钟山和石城历经岁月后的荒凉冷落。同时，诗中运用了一些典故，如“庄叟能安排”，使诗歌更具文化底蕴。 - **意境营造**：整首诗营造出一种深沉、凝重的意境。从对历史的回顾到对自身的感慨，给人一种时光流转、世事无常的感觉。诗中既有宏大的历史场景描写，又有细腻的个人情感抒发，使读者能深刻感受到诗人内心复杂的情感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