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上后园山脚

御定全唐詩

杜甫

昔我游山东，忆戏东岳阳。穷秋立日观，矫首望八荒。 朱崖著毫发，碧海吹衣裳。蓐收困用事，玄冥蔚强梁。 逝水自朝宗，镇名各其方。平原独憔悴，农力废耕桑。 非关风露凋，曾是戍役伤。于时国用富，足以守边疆。 朝廷任猛将，远夺戎虏场。到今事反复，故老泪万行。 龟蒙不复见，况乃怀旧乡。肺萎属久战，骨出热中肠。 忧来杖匣剑，更上林北冈。瘴毒猿鸟落，峡干南日黄。 秋风亦已起，江汉始如汤。登高欲有往，荡析川无梁。 哀彼远征人，去家死路旁。不及祖父茔，累累冢相当。

### 简要说明 这首诗是杜甫对往昔山东游历经历的回忆与当下所见所感的结合。诗中先回忆在山东泰山的游玩情景，继而笔锋一转，描述当时因戍役导致平原荒废的景象，再结合当下的社会现状，表达了对战争的谴责、对百姓苦难的同情以及自身忧愁痛苦的心境。 ### 逐句注释 - “昔我游山东，忆戏东岳阳”： - **字词**：“山东”，指崤山以东；“东岳阳”，指泰山之南。 - **句意**：过去我在崤山以东游历，记得曾在泰山之南游玩嬉戏。 - “穷秋立日观，矫首望八荒”： - **字词**：“穷秋”，深秋；“日观”，泰山日观峰；“矫首”，抬头；“八荒”，八方荒远之地。 - **句意**：深秋时节我站在日观峰上，抬头眺望八方荒远之地。 - “朱崖著毫发，碧海吹衣裳”： - **字词**：“朱崖”，红色的山崖；“著”，附着。 - **句意**：红色的山崖似乎附着在毫发之间，碧海的风拂动着我的衣裳。 - “蓐收困用事，玄冥蔚强梁”： - **字词**：“蓐收”，古代神话中的秋神；“用事”，主事；“玄冥”，古代神话中的冬神；“蔚”，盛。 - **句意**：秋神主事已近尾声，冬神的气势正强盛。 - “逝水自朝宗，镇名各其方”： - **字词**：“朝宗”，原指诸侯朝见天子，这里指百川归海；“镇名”，指五岳之名。 - **句意**：流水自然地奔向大海，五岳各自镇守一方。 - “平原独憔悴，农力废耕桑”： - **字词**：“憔悴”，荒芜；“农力”，农民的劳力。 - **句意**：只有平原一片荒芜，农民的劳力都荒废了耕种和养蚕。 - “非关风露凋，曾是戍役伤”： - **字词**：“风露凋”，因风露而凋零；“戍役”，兵役。 - **句意**：这不是因为风露使它凋零，而是曾经遭受兵役的伤害。 - “于时国用富，足以守边疆”： - **字词**：“国用”，国家的资财。 - **句意**：那时国家资财富足，足够用来守卫边疆。 - “朝廷任猛将，远夺戎虏场”： - **字词**：“戎虏”，指边疆的少数民族。 - **句意**：朝廷任用猛将，到远方去夺取少数民族的土地。 - “到今事反复，故老泪万行”： - **字词**：“反复”，指情况变得糟糕。 - **句意**：到如今事情变得糟糕，老人们悲痛地流下万行泪水。 - “龟蒙不复见，况乃怀故乡”： - **字词**：“龟蒙”，龟山和蒙山，在山东境内。 - **句意**：龟山和蒙山再也看不到了，更何况是怀念故乡呢。 - “肺萎属久战，骨出热中肠”： - **字词**：“肺萎”，指身体衰弱；“热中肠”，内心痛苦。 - **句意**：身体衰弱是因为长期的战乱，内心痛苦如同火在燃烧。 - “忧来杖匣剑，更上林北冈”： - **字词**：“杖匣剑”，拄着装有剑的剑匣。 - **句意**：忧愁袭来，我拄着装有剑的剑匣，又登上林北的山冈。 - “瘴毒猿鸟落，峡干南日黄”： - **字词**：“瘴毒”，瘴气；“峡干”，峡谷干涸。 - **句意**：瘴气弥漫使得猿鸟坠落，峡谷干涸，南方的太阳昏黄。 - “秋风亦已起，江汉始如汤”： - **字词**：“江汉”，长江和汉水；“汤”，热水。 - **句意**：秋风已经刮起，长江和汉水开始像热水一样汹涌。 - “登高欲有往，荡析川无梁”： - **字词**：“荡析”，离散；“梁”，桥。 - **句意**：登高想要有所行动，但河水汹涌离散没有桥梁可过。 - “哀彼远征人，去家死路旁”： - **字词**：“远征人”，远行征战的人。 - **句意**：可怜那些远行征战的人，离开家乡死在路旁。 - “不及祖父茔，累累冢相当”： - **字词**：“祖父茔”，祖父的墓地；“累累”，众多的样子。 - **句意**：他们不能回到祖父的墓地，路旁众多的坟墓一个挨着一个。 ### 现代译文 过去我在崤山以东游历， 还记得在泰山之南游玩的情景。 深秋我站在日观峰上， 抬头眺望八方荒远之地。 红色的山崖似附着在毫发间， 碧海的风拂动着我的衣裳。 秋神主事接近尾声， 冬神的气势正盛。 流水自然奔向大海， 五岳各自镇守一方。 只有平原一片荒芜， 农民荒废了耕种和养蚕。 这不是风露使其凋零， 而是遭受了兵役的伤害。 那时国家资财富足， 足够守卫边疆。 朝廷任用猛将， 到远方夺取少数民族的土地。 到如今事情变得糟糕， 老人们悲痛地流下万行泪水。 龟山和蒙山再也看不到了， 更何况是怀念故乡。 身体衰弱因长期战乱， 内心痛苦如烈火燃烧。 忧愁袭来，我拄着剑匣， 又登上林北的山冈。 瘴气弥漫猿鸟坠落， 峡谷干涸太阳昏黄。 秋风已经刮起， 长江汉水如热水汹涌。 登高想要有所行动， 河水汹涌却无桥可过。 可怜那些远行征战的人， 离开家乡死在路旁。 他们不能回到祖父的墓地， 路旁坟墓一个挨着一个。 ### 创作背景 杜甫生活在唐朝由盛转衰的时期，经历了安史之乱等一系列战乱。这首诗具体创作时间不详，但从诗中可以看出是杜甫回忆早年在山东的游历经历，并结合当时及当下的社会状况而作。早年唐朝国力强盛，但朝廷不断对外征战，导致百姓兵役繁重，田园荒废。后来局势愈发混乱，百姓生活困苦不堪，杜甫通过此诗表达对社会现实的不满和对百姓的同情。 ### 艺术赏析 - **表现手法**： - **今昔对比**：诗的前半部分回忆往昔在山东泰山的游历，描绘了壮丽的自然景象，而后半部分则着眼于当下社会的混乱、百姓的苦难，今昔对比强烈，突出了战争给社会和人民带来的巨大变化和痛苦。 - **借景抒情**：如“瘴毒猿鸟落，峡干南日黄。秋风亦已起，江汉始如汤”等句，通过描绘瘴气弥漫、峡谷干涸、秋风萧瑟、江水汹涌等景象，抒发了诗人内心的忧愁和对社会现状的忧虑。 - **语言特色**：语言沉郁顿挫，情感真挚深沉。用词精准，如“憔悴”“废”“反复”等词，生动地描绘出社会的破败和人民的悲惨境遇。 - **意境营造**：营造出一种悲凉、凄惨的意境。诗中既有对往昔美好景象的回忆，又有对当下战乱、百姓苦难的描写，使得整首诗的意境充满了沧桑感和悲剧色彩，让读者深刻感受到诗人对社会现实的痛心疾首和对百姓的深切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