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

刘辰翁

莺啼序

愁人更堪秋日，长似岁难度。 相携去、晼晚登高，高极正犯愁处。 常是恨、古人无计，看今人痴绝如许。 但东篱半醉，残灯自修菊谱。 归去来兮，怨调又苦。 有寒螀余赋。 湖山外、风笛阑干，胡床夜月谁据。 恨当时、青云跌宕，天路断、险艰如许。 便桥边，卖镜重圆，断肠无数。 是谁玉斧，惊堕团团，失上界楼宇。 甚天误、婵娟余误。 悔却初念，不合梦他，霓裳楚楚。 而今安在，枫林关塞，回头忆著神仙处，漫断魂飞过湖江去。 时时说与，地上群儿，青琐瑶台，阆风悬圃。 琵琶往往，凭鞍劝酒，千载能胡语。 叹自古、宫花薄命，汉月无情，战地难青，故人成土。 江南憔悴，荒村流落，伤心自失梨园部，渺空江、泪隔芦花雨。 相逢司马风流，湿尽青衫，欲归无路。

### 简要说明 这首词是刘辰翁的作品，主题围绕着亡国之痛与身世之感展开。词人借秋日登高、回忆过往等场景，抒发了内心深沉的哀愁与痛苦，既有对国家灭亡的悲愤与无奈，也有对自身漂泊流离、壮志难酬的感慨，情感真挚而沉痛。 ### 逐句注释 - “愁人更堪秋日，长似岁难度”： - **字词**：“堪”，忍受；“岁难度”，形容日子难熬。 - **句意**：忧愁的人更加难以忍受秋日的凄凉，觉得这日子就像一年那么漫长，难以度过。 - “相携去、晼晚登高，高极正犯愁处”： - **字词**：“晼晚”，傍晚；“犯愁处”，引发愁绪的地方。 - **句意**：相携着在傍晚时分去登高，可登上高处，却正是最容易引发愁绪的地方。 - “常是恨、古人无计，看今人痴绝如许”： - **字词**：“无计”，没有办法；“痴绝”，极度痴迷、痛苦。 - **句意**：常常遗憾古人没有办法改变命运，看着如今的人如此痴迷痛苦。 - “但东篱半醉，残灯自修菊谱”： - **字词**：“东篱”，化用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典故，代指种菊之处；“修菊谱”，整理菊花的图谱。 - **句意**：只能在东篱下半醉半醒，在残灯旁自己整理菊花的图谱。 - “归去来兮，怨调又苦。有寒螀余赋”： - **字词**：“归去来兮”，化用陶渊明《归去来兮辞》，表达归隐之意；“寒螀”，寒蝉。 - **句意**：想要归隐，可哀怨的曲调又如此凄苦，就像寒蝉留下的悲吟。 - “湖山外、风笛阑干，胡床夜月谁据”： - **字词**：“风笛”，风中传来的笛声；“胡床”，一种可折叠的轻便坐具；“据”，占据。 - **句意**：湖山之外，风中传来笛声，在月光下的胡床旁，如今还有谁能像从前那样闲适地占据这一方天地呢。 - “恨当时、青云跌宕，天路断、险艰如许”： - **字词**：“青云跌宕”，指仕途坎坷；“天路”，通往朝廷之路；“险艰”，艰险。 - **句意**：遗憾当时仕途坎坷，通往朝廷的道路断绝，如此艰险。 - “便桥边，卖镜重圆，断肠无数”： - **字词**：“卖镜重圆”，用南朝徐德言与乐昌公主破镜重圆的典故，这里反用其意，指团圆难再。 - **句意**：就像桥边卖镜期望重圆却无法实现一样，让人肝肠寸断。 - “是谁玉斧，惊堕团团，失上界楼宇”： - **字词**：“玉斧”，传说中修月的神斧；“团团”，指月亮；“上界楼宇”，天上的宫殿。 - **句意**：是谁用玉斧惊落了圆圆的月亮，让天上的宫殿消失了呢，暗指国家灭亡。 - “甚天误、婵娟余误。悔却初念，不合梦他，霓裳楚楚”： - **字词**：“婵娟”，指月亮，也代指美好事物；“霓裳楚楚”，形容女子舞姿优美，这里代指往昔的繁华。 - **句意**：为何上天失误，连累美好事物也受误，后悔当初不该梦想那往昔的繁华景象。 - “而今安在，枫林关塞，回头忆著神仙处，漫断魂飞过湖江去”： - **字词**：“神仙处”，指往昔的美好生活；“漫”，随意。 - **句意**：如今那些美好在哪里呢，只有枫林关塞。回头回忆起往昔的美好生活，魂魄也随意地飞过湖江去了。 - “时时说与，地上群儿，青琐瑶台，阆风悬圃”： - **字词**：“青琐瑶台”“阆风悬圃”，都是神话中神仙居住的地方，这里指往昔的繁华。 - **句意**：时常把往昔的繁华说给地上的孩子们听。 - “琵琶往往，凭鞍劝酒，千载能胡语”： - **字词**：“琵琶”，这里化用王昭君出塞弹琵琶的典故；“胡语”，指外族语言。 - **句意**：就像王昭君常常在马背上弹奏琵琶劝酒，千年以来都能听懂外族语言，暗指亡国后的无奈。 - “叹自古、宫花薄命，汉月无情，战地难青，故人成土”： - **字词**：“宫花薄命”，指宫中女子命运悲惨；“汉月”，代指历史。 - **句意**：感叹自古以来宫中女子命运悲惨，历史无情，战地难以恢复生机，故人都已化为尘土。 - “江南憔悴，荒村流落，伤心自失梨园部，渺空江、泪隔芦花雨”： - **字词**：“梨园部”，指宫廷乐舞班子；“渺空江”，空旷的江面。 - **句意**：江南一片憔悴，自己在荒村流落，伤心的是宫廷乐舞班子已不复存在，在空旷的江面上，泪水隔着芦花雨。 - “相逢司马风流，湿尽青衫，欲归无路”： - **字词**：“司马风流”，化用白居易被贬江州司马的典故；“湿尽青衫”，形容极度悲伤。 - **句意**：相逢像白居易那样风流而又被贬的人，泪水湿透了青衫，想要回去却没有路。 ### 现代译文 忧愁的人更加难以忍受秋日的凄凉，这日子漫长，仿佛一年都难以度过。相携着在傍晚去登高，可登上高处，却恰恰引发了无尽的愁绪。常常遗憾古人没有办法改变命运，看着如今的人如此痴迷痛苦。只能在东篱下半醉半醒，在残灯旁整理菊花的图谱。想要归隐，哀怨的曲调却如此凄苦，就像寒蝉的悲吟。湖山之外，风中传来笛声，月光下的胡床旁，如今还有谁能像从前那样闲适呢。遗憾当时仕途坎坷，通往朝廷的路断绝，如此艰险。就像桥边卖镜期望重圆却无法实现，让人肝肠寸断。是谁用玉斧惊落了月亮，让天上的宫殿消失了呢。为何上天失误，连累美好事物也受误，后悔当初不该梦想那往昔的繁华。如今那些美好在哪里呢，只有枫林关塞。回头回忆起往昔，魂魄也随意地飞过湖江。时常把往昔的繁华说给孩子们听。就像王昭君在马背上弹琵琶劝酒，千年以来都能听懂外族语言。感叹自古以来宫中女子命运悲惨，历史无情，战地难以恢复生机，故人都已化为尘土。江南一片憔悴，自己在荒村流落，伤心宫廷乐舞班子已不复存在，在空旷的江面上，泪水隔着芦花雨。相逢像白居易那样风流而又被贬的人，泪水湿透了青衫，想要回去却没有路。 ### 创作背景 刘辰翁生活在宋末元初，南宋灭亡后，他坚决不仕元朝。这首词便是在南宋灭亡的大背景下创作的，词人经历了国破家亡的巨变，内心充满了亡国之痛与身世之感。词中通过对秋日景象、过往生活的回忆以及历史典故的运用，抒发了他对国家灭亡的悲痛和对自身命运的无奈。 ### 艺术赏析 - **表现手法**： - **用典丰富**：词中运用了众多典故，如“东篱”“归去来兮”“卖镜重圆”“玉斧修月”“王昭君出塞”“江州司马”等，这些典故的运用使词的内涵更加丰富，含蓄地表达了词人复杂的情感和深沉的感慨。 - **情景交融**：词中既有对秋日登高、湖山夜景、枫林关塞等自然景色的描写，也有对自身身世和国家命运的感慨，景中含情，情由景生，将亡国之痛与身世之感融入到所描绘的景色之中。 - **对比衬托**：将往昔的繁华（如“青琐瑶台，阆风悬圃”“霓裳楚楚”）与如今的衰败（如“江南憔悴，荒村流落”）进行对比，突出了亡国后的凄凉与悲惨，增强了词的感染力。 - **语言特色**：语言深沉凝重，情感真挚，用词精准，如“愁人”“痴绝”“断肠”“伤心”等词语，直接表达了词人内心的痛苦。同时，语言富有韵律美，读起来朗朗上口。 - **意境营造**：通过对多种意象的组合，如秋日、寒螀、风笛、胡床、琵琶、芦花雨等，营造出一种凄凉、哀怨、孤寂的意境，使读者能够深刻感受到词人亡国后的悲痛与无奈，仿佛置身于那个动荡不安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