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五首

御定全唐詩

杜甫

重阳独酌杯中酒，抱病起登江上台。竹叶于人既无分， 弟妹萧条各何往，干戈衰谢两相催。 旧日重阳日，传杯不放杯。即今蓬鬓改，但愧菊花开。 北阙心长恋，西江首独回。茱萸赐朝士，难得一枝来。 旧与苏司业，兼随郑广文。采花香泛泛，坐客醉纷纷。 野树歌还倚，秋砧醒却闻。欢娱两冥漠，西北有孤云。 故里樊川菊，登高素浐源。他时一笑后，今日几人存。 巫峡蟠江路，终南对国门。系舟身万里，伏枕泪双痕。 为客裁乌帽，从儿具绿尊。佳辰对群盗，愁绝更谁论。

### 简要说明 这组诗围绕重阳节展开，诗人在病中独自登高饮酒，抒发了多种复杂情感。既有对弟妹离散的牵挂、对自身年老多病的悲叹，又有对朝廷的眷恋，还回忆了往昔重阳的欢乐场景，对比当下的孤寂愁苦，同时也表达了对故乡的思念，展现出在战乱背景下诗人凄凉的心境。 ### 逐句注释 - “重阳独酌杯中酒，抱病起登江上台”： - **字词**：“重阳”，农历九月初九；“酌”，饮酒。 - **句意**：重阳节独自饮着杯中的酒，抱病起身登上江边的高台。 - “竹叶于人既无分”： - **字词**：“竹叶”，指竹叶青酒。 - **句意**：看来竹叶青酒与我无缘。 - “弟妹萧条各何往，干戈衰谢两相催”： - **字词**：“萧条”，指离散；“干戈”，指战争；“衰谢”，指年老体衰。 - **句意**：弟妹们离散不知去向何方，战乱和衰老一起催逼我。 - “旧日重阳日，传杯不放杯”： - **字词**：“传杯”，传递酒杯劝酒。 - **句意**：过去的重阳节，大家互相传递酒杯不停地喝酒。 - “即今蓬鬓改，但愧菊花开”： - **字词**：“蓬鬓”，指头发蓬乱；“愧”，愧对。 - **句意**：如今两鬓蓬乱容颜已改，只愧对那盛开的菊花。 - “北阙心长恋，西江首独回”： - **字词**：“北阙”，代指朝廷；“西江”，指夔州的江水。 - **句意**：心中一直眷恋着朝廷，无奈只能独自回首西望江水。 - “茱萸赐朝士，难得一枝来”： - **字词**：“茱萸”，重阳节佩戴之物；“赐朝士”，朝廷在重阳节有赐茱萸给大臣的习俗。 - **句意**：朝廷赐给朝士茱萸，我却难得到一枝。 - “旧与苏司业，兼随郑广文”： - **字词**：“苏司业”，指苏源明；“郑广文”，指郑虔，二人都是杜甫好友。 - **句意**：过去和苏司业、郑广文一起过重阳节。 - “采花香泛泛，坐客醉纷纷”： - **字词**：“泛泛”，形容花香弥漫；“纷纷”，形容众人醉态。 - **句意**：采摘花香四处弥漫，座上客人纷纷喝醉。 - “野树歌还倚，秋砧醒却闻”： - **字词**：“野树”，野外的树木；“秋砧”，秋天捣衣的声音。 - **句意**：靠着野树唱歌，酒醒后却听到秋砧声。 - “欢娱两冥漠，西北有孤云”： - **字词**：“冥漠”，指渺茫、消逝；“孤云”，象征孤独。 - **句意**：往昔的欢娱都已渺茫消逝，西北天空有一朵孤云。 - “故里樊川菊，登高素浐源”： - **字词**：“樊川”，杜甫故乡；“素浐源”，指长安附近的浐水源头。 - **句意**：故乡樊川的菊花，过去在素浐源登高赏菊。 - “他时一笑后，今日几人存”： - **字词**：“他时”，过去；“几人存”，还有几人在世。 - **句意**：过去欢笑之后，如今还有几人在世呢。 - “巫峡蟠江路，终南对国门”： - **字词**：“巫峡”，在夔州附近；“终南”，终南山；“国门”，指长安城门。 - **句意**：巫峡的江水蜿蜒曲折，终南山正对着长安城门。 - “系舟身万里，伏枕泪双痕”： - **字词**：“系舟”，船系在岸边；“伏枕”，卧病在床。 - **句意**：船系在岸边自己身处万里之外，卧病在床泪水双垂。 - “为客裁乌帽，从儿具绿尊”： - **字词**：“乌帽”，黑色帽子；“绿尊”，指酒。 - **句意**：作为客人自己裁剪乌帽，让儿子准备好酒。 - “佳辰对群盗，愁绝更谁论”： - **字词**：“佳辰”，指重阳节；“群盗”，指当时的叛乱者。 - **句意**：在这佳节却面对群盗，忧愁至极又能和谁诉说呢。 ### 现代译文 重阳节我独自饮着杯中的酒， 抱病起身登上江边的高台。 看来竹叶青酒与我没有缘分， 弟妹们离散不知去向何方， 战乱和衰老一起把我催逼。 过去的重阳节， 大家传杯换盏不停喝酒。 如今两鬓蓬乱容颜已改， 只愧对那盛开的菊花。 心中一直眷恋着朝廷， 无奈只能独自回首西望江水。 朝廷赐给朝士茱萸， 我却难得到一枝。 过去和苏司业、郑广文一起， 采摘花香四处弥漫， 座上客人纷纷喝醉。 靠着野树唱歌， 酒醒后却听到秋砧声。 往昔的欢娱都已渺茫消逝， 西北天空有一朵孤云。 故乡樊川的菊花， 过去在素浐源登高赏菊。 过去欢笑之后， 如今还有几人在世呢。 巫峡的江水蜿蜒曲折， 终南山正对着长安城门。 船系在岸边自己身处万里之外， 卧病在床泪水双垂。 作为客人自己裁剪乌帽， 让儿子准备好酒。 在这佳节却面对群盗， 忧愁至极又能和谁诉说呢。 ### 创作背景 这组诗创作于唐代宗大历二年（767）重阳节，当时杜甫流寓夔州（今重庆奉节）。安史之乱虽已结束，但藩镇割据局面严重，战乱仍在持续。杜甫年老体弱、疾病缠身，漂泊异乡，生活困苦。在重阳节这个本应团圆欢乐的日子里，他触景生情，写下这组诗来抒发自己内心的复杂情感。 ### 艺术赏析 - **表现手法**： - **对比手法**：诗中将往昔重阳的欢乐场景，如“旧日重阳日，传杯不放杯”“采花香泛泛，坐客醉纷纷”与如今的孤独凄凉，如“重阳独酌杯中酒，抱病起登江上台”进行对比，突出了诗人今昔境遇的巨大反差，更强烈地表达出其愁苦之情。 - **借景抒情**：通过描写“西北有孤云”“巫峡蟠江路”等自然景色，营造出一种孤寂、凄凉的氛围，将诗人内心的孤独、思乡、忧国等情感融入其中，景中含情，情由景生。 - **用典**：“茱萸赐朝士”运用了朝廷在重阳节赐茱萸给大臣的典故，暗示自己远离朝廷，不被重用，表达了对朝廷的眷恋和自身的无奈。 - **语言特色**：语言质朴自然，却饱含深情。诗人用平实的语言叙述自己的经历和感受，如“弟妹萧条各何往，干戈衰谢两相催”直白地诉说了战乱和衰老带来的痛苦，使读者能深刻感受到他内心的悲苦。 - **意境营造**：整首诗营造出一种萧瑟、凄凉、孤寂的意境。从诗人独自登高饮酒，到回忆往昔的欢乐，再到面对当下的困境，在重阳节的背景下，通过对自然景色和自身遭遇的描写，构建出一个充满哀愁与无奈的艺术境界，让读者仿佛能身临其境感受到诗人的痛苦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