粹翁用奇父韵赋九日与义同赋兼呈奇父
唐宋诗
陈与义
安隐轻节序，艰难惜欢娱。
先生守苜蓿，朝士夸茱萸。
前年邓州城，风雨倾客居。
何尝疏曲生，曲生自我疏。
岂无登高地，送目与云俱。
门生及儿子，劝我升篮舆。
出门复入门，戈旆填街衢。
去年郢州岸，孤檝对坏郛。
莫招大夫魂，谁揽使君须。
独题怀古句，枯砚生明珠。
亦复跻荒戍，日暮野踟蹰。
白衣终不至，眇眇空愁予。
今年洞庭上，九折余崎岖。
时凭岳阳楼，山川看萦纡。
孙兄语蝉连，王丈色敷腴。
不用踏筵舞，秋风摇菊株。
乐哉未曾有，是梦其非欤。
丈夫各堂堂，坐受世故驱。
会须明年节，醉倒还相扶。
此花期复对，勿令堕空虚。
明日风景佳，南翔先一凫。
可言知机早，政尔因鲈鱼。
分襟肺肝热，抚事岁月迂。
归家问瓶锡，生理何必余。
相期衡山南，追步凌忽区。
回首望尧云，中原莽榛芜。
臣岂专爱死，有怀竟不舒。
老谋与壮事，二者惭俱无。
### 简要说明
这首诗是陈与义与粹翁、奇父唱和之作，围绕重阳节展开。诗人回忆了前几年重阳节的经历，包括在邓州、郢州的艰难处境，今年在洞庭岳阳楼上与友人相聚的欢乐，表达了对时光流逝、世事变迁的感慨，抒发了渴望明年再相聚、有所作为却壮志难酬的复杂情感，同时流露出对中原沦陷的忧虑和自身报国无门的愧疚。
### 逐句注释
- “安隐轻节序，艰难惜欢娱”：
- **字词**：“安隐”，即安稳；“节序”，时节、节气。
- **句意**：生活安稳时会轻视节气的变换，而在艰难的日子里就会珍惜每一次的欢乐时光。
- “先生守苜蓿，朝士夸茱萸”：
- **字词**：“苜蓿”，指清苦的生活；“茱萸”，重阳节佩戴之物。
- **句意**：自己像守着苜蓿的先生一样生活清苦，而朝中官员却在重阳节炫耀佩戴茱萸的风雅。
- “前年邓州城，风雨倾客居”：
- **字词**：“邓州”，地名；“倾”，倾覆。
- **句意**：前年在邓州城，风雨交加，把自己的客居之所都吹倒了。
- “何尝疏曲生，曲生自我疏”：
- **字词**：“曲生”，酒的别称。
- **句意**：自己何曾疏远过酒，是酒自己远离了我（暗指生活艰难无钱买酒）。
- “岂无登高地，送目与云俱”：
- **字词**：“送目”，远望。
- **句意**：难道没有登高的地方吗？极目远望，目光与白云相伴。
- “门生及儿子，劝我升篮舆”：
- **字词**：“篮舆”，竹轿。
- **句意**：门生和儿子劝我坐上竹轿去登高。
- “出门复入门，戈旆填街衢”：
- **字词**：“戈旆”，武器和旗帜，代指军队；“街衢”，街道。
- **句意**：刚出门又回到门里，街道上布满了军队。
- “去年郢州岸，孤檝对坏郛”：
- **字词**：“郢州”，地名；“孤檝”，孤舟；“坏郛”，破败的城墙。
- **句意**：去年在郢州岸边，独自坐着孤舟面对破败的城墙。
- “莫招大夫魂，谁揽使君须”：
- **字词**：“大夫”，指屈原；“使君”，州郡长官的尊称。
- **句意**：不要去招屈原的魂魄了，如今又有谁能像从前的使君那样有作为呢。
- “独题怀古句，枯砚生明珠”：
- **字词**：“枯砚”，干涸的砚台。
- **句意**：独自题写怀古的诗句，那干涸的砚台仿佛生出了明珠（指写出好诗）。
- “亦复跻荒戍，日暮野踟蹰”：
- **字词**：“跻”，登上；“荒戍”，荒废的堡垒；“踟蹰”，徘徊。
- **句意**：也登上了荒废的堡垒，日暮时分在野外徘徊。
- “白衣终不至，眇眇空愁予”：
- **字词**：“白衣”，这里用陶渊明重阳日盼白衣送酒的典故；“眇眇”，遥远的样子。
- **句意**：像陶渊明盼望的送酒人终究没有来，心中空自忧愁。
- “今年洞庭上，九折余崎岖”：
- **字词**：“九折”，形容道路曲折；“崎岖”，崎岖，形容道路不平。
- **句意**：今年在洞庭湖上，道路曲折且充满艰难。
- “时凭岳阳楼，山川看萦纡”：
- **字词**：“萦纡”，盘旋曲折。
- **句意**：不时倚靠在岳阳楼上，观看山川的盘旋曲折。
- “孙兄语蝉连，王丈色敷腴”：
- **字词**：“蝉连”，连续不断；“敷腴”，和颜悦色。
- **句意**：孙兄说话滔滔不绝，王丈面容和蔼。
- “不用踏筵舞，秋风摇菊株”：
- **字词**：“踏筵舞”，在筵席上跳舞。
- **句意**：不用在筵席上跳舞，秋风中菊花摇曳就已很美。
- “乐哉未曾有，是梦其非欤”：
- **字词**：“欤”，语气词。
- **句意**：这样的快乐从未有过，这是梦吗还是真的呢？
- “丈夫各堂堂，坐受世故驱”：
- **字词**：“堂堂”，形容有气概；“世故”，世事。
- **句意**：大丈夫都有堂堂气概，却只能被世事所驱使。
- “会须明年节，醉倒还相扶”：
- **字词**：“会须”，应当。
- **句意**：应当到明年重阳节时，大家醉倒了还能互相搀扶。
- “此花期复对，勿令堕空虚”：
- **字词**：“堕空虚”，虚度。
- **句意**：这次与花的约会要再次实现，不要让它虚度。
- “明日风景佳，南翔先一凫”：
- **字词**：“凫”，野鸭。
- **句意**：明天风景美好，有一只野鸭先向南飞翔。
- “可言知机早，政尔因鲈鱼”：
- **字词**：“知机”，懂得时机；“政尔”，正因为；“鲈鱼”，用张翰因思念家乡鲈鱼脍而辞官的典故。
- **句意**：可以说这是懂得时机早，正因为像张翰一样思念家乡。
- “分襟肺肝热，抚事岁月迂”：
- **字词**：“分襟”，离别；“迂”，漫长。
- **句意**：离别时内心激动，回顾往事，岁月漫长。
- “归家问瓶锡，生理何必余”：
- **字词**：“瓶锡”，僧人所用的瓶和锡杖，这里指生活所需；“生理”，生计。
- **句意**：回到家问问生活所需，生计何必追求过多。
- “相期衡山南，追步凌忽区”：
- **字词**：“相期”，相约；“凌忽区”，超越尘世。
- **句意**：相约到衡山之南，一起超越尘世。
- “回首望尧云，中原莽榛芜”：
- **字词**：“尧云”，指朝廷；“榛芜”，草木丛生，指荒凉。
- **句意**：回首遥望朝廷，中原大地一片荒凉。
- “臣岂专爱死，有怀竟不舒”：
- **字词**：“爱死”，贪生怕死。
- **句意**：我难道是贪生怕死之人，心中的情怀竟然无法舒展。
- “老谋与壮事，二者惭俱无”：
- **字词**：“老谋”，老到的谋略；“壮事”，壮烈的事业。
- **句意**：老到的谋略和壮烈的事业，自己惭愧两样都没有。
### 现代译文
生活安稳时不在意节气更迭，
艰难岁月里珍惜每一份欢愉。
我像守着苜蓿的人生活清苦，
朝中官员却炫耀茱萸的雅趣。
前年在邓州城，风雨掀翻客居，
我何曾疏远酒，是酒远离了我。
难道没有登高之处极目远望？
目光与白云一同飘向远方。
门生和儿子劝我坐轿登高，
可出门又回来，街道军队满布。
去年在郢州岸边，孤舟对着破墙，
莫招屈原魂魄，谁还有使君风采？
独自题写怀古诗句，枯砚似生明珠，
登上荒废堡垒，日暮野外徘徊。
送酒人终究没来，心中空自忧愁。
今年在洞庭湖上，道路曲折艰难，
常倚岳阳楼，看山川盘旋蜿蜒。
孙兄话语不断，王丈面容和蔼，
不用筵上起舞，秋风中菊花摇曳。
这般快乐从未有过，是梦还是现实？
大丈夫气概堂堂，却被世事驱使。
明年重阳佳节，醉倒也要互相扶持，
与花之约要再实现，莫让时光虚度。
明天风景正好，野鸭先向南飞翔，
这是懂得时机早，像张翰念着家乡。
离别时内心激动，回首岁月漫长，
回家问问生活所需，生计不必过多。
相约到衡山之南，一同超越尘世，
回首遥望朝廷，中原大地已荒凉。
我并非贪生怕死，情怀却难舒展，
老谋与壮事，惭愧自己都没实现。
### 创作背景
陈与义生活在两宋之交，当时社会动荡不安，金兵南下，北宋灭亡，南宋政权在风雨飘摇中建立。这首诗是陈与义与粹翁、奇父唱和之作，具体创作时间虽难以精确，但从诗中内容可以看出，诗人通过回忆不同年份重阳节的经历，反映了他在动荡岁月中的漂泊生活和复杂心境。他既感慨个人命运的坎坷，又忧虑国家的前途，借重阳节的聚会与回忆抒发了内心的情感。
### 艺术赏析
- **表现手法**：
- **对比手法**：诗中多处运用对比，如“先生守苜蓿，朝士夸茱萸”，将自己清苦的生活与朝士的风雅炫耀形成对比，突出了社会阶层的差异和自己的落魄；“前年邓州城，风雨倾客居”与“今年洞庭上，乐哉未曾有”，通过不同年份重阳节的不同遭遇和心境对比，展现了生活的变化无常。
- **用典丰富**：使用了多个典故，如“曲生”“白衣”“鲈鱼”等，使诗歌内涵更加丰富，增强了诗歌的文化底蕴和表现力。用“白衣”的典故表达了自己渴望有人送酒、增添节日欢乐却未能如愿的遗憾；用“鲈鱼”的典故暗示自己对家乡的思念和对时机的把握。
- **虚实结合**：既有对前几年重阳节真实经历的描写，如在邓州、郢州的所见所感，是实写；又有对未来的期许，如“会须明年节，醉倒还相扶”，是虚写。虚实结合，使诗歌的时空跨度增大，情感更加深沉。
- **语言特色**：语言质朴自然，却又饱含深情。诗人用简洁明了的语言叙述自己的经历和感受，不事雕琢却能打动人心。如“岂无登高地，送目与云俱”“出门复入门，戈旆填街衢”等诗句，以平实的语言描绘出具体的场景和心境，真实而生动。
- **意境营造**：通过对不同场景的描写，营造出丰富多样的意境。在描写艰难处境时，如“前年邓州城，风雨倾客居”“去年郢州岸，孤檝对坏郛”，营造出一种凄凉、孤寂的意境；而在描写今年与友人在岳阳楼上的欢乐时光时，如“孙兄语蝉连，王丈色敷腴。不用踏筵舞，秋风摇菊株”，则营造出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最后又通过“回首望尧云，中原莽榛芜”，将意境从个人的情感延伸到对国家命运的忧虑，使整首诗的意境更加深远。